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鼓勵都督購買連結:下一個家在何方?驅離,臥底社會學家的居住直擊報告

 

 

這本書是由馬修‧戴斯蒙的博士論文改寫,獲得2017年非虛構類寫作普立茲獎,本書與傳統的學術寫作格式不同,但若以一本社會寫作來看,本書在寫作上有所創新,既生活在研究對象之中,在作品中卻盡量將作者蒐集到的資料進行多元交叉比對,然後改寫為第三人稱寫作,並且在寫作中盡量貼近每個當事人的心境,讓讀者可以去同理這些(其實並不是那麼值得同情的)被驅離者。除此之外,我認為本書也改變了我們對於貧窮與居住的觀點,就此而言,我認為本書居功厥偉。

 

對於貧窮,對於驅離,我們的想像是甚麼?我們好像「知道」貧窮是甚麼?貧窮就是沒有食物,沒有好的衣服,沒辦法接受好的教育,但是我們並不是真的「知道」貧窮是甚麼,因為我們對於貧窮的這些想像其實是很抽象的,我們知道貧窮就是沒錢,沒錢就是買不起食物、買不起衣服、小孩沒辦法好好讀書,但是我們並不知道,當以上這些情形發生時,當事人到底面對著甚麼?因為我們沒有真正地饑過、寒過,雖然我「知道」沒錢就會付不起帳單,但是我「不知道」如果付不起帳單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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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本書就是把這個後果以真實的故事描述給讀者「看見」。

 

 

然後我才發現,比起饑寒,居住才是更致命的打擊。因為,比起沒地方住,饑與寒是比較容易解決的事情,要讓一個人吃飽,所需的費用較少,也有較多的捐獻或社會福利(如食物銀行)的選擇,但是一個月的房租,動輒六百美金、八百美金,而且是每個月都必須要能夠付得出來。對於中產階級以上的家庭來說或許不是問題,對於最貧窮的人來說,只要他已經待在社會福利體系裡面,或許也未必是問題,但是對於那些有點貧窮卻又沒有那麼貧窮的人們來說,只要臨時發生一點意外,每個月缺的錢,可能就是幾百幾百美金往上加,沒幾個月可能就積欠到還不出來的境界,接著就是面對驅離的命運。而這就是糟糕與非常糟糕,貧窮與非常貧窮之間決定性的差距。一旦面臨過一次驅離,就會留下紀錄,而影響到接下來的租屋或者社福申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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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描寫的被驅離者,大部分的情況,都是越來越糟,故事裡的凡妮塔,本來在餐廳兼職工作,可是餐廳某天因營運危機砍了她的班,一時間她突然付不出房租、電費,孩子就要沒飯吃了。正當一籌莫展地坐在車子內發呆,看見有人從車外走過,同伴有人提議搶劫,她還來不及思考,一個男性同伴已經拿槍衝出去,另一個女性同伴攔下受害人,而她已經衝出去搶了包包。她們一下子就被抓到了。開庭時,她的公設辯護人、她媽媽、她的牧師都幫她說話,而法官最後判決凡妮塔入獄,這段是這麼寫的: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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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終於輪到法官說話。這位年長的白人男性法官一開口,就先整理了他一路聽下來的內容。「所以說,諸位整體性的討論到了這宗犯行的本質。基本上,這是被告誤入歧途......是被現實逼到沖昏了頭。我有認知到這個角度。但我也注意到從事發到現在,情況並沒有任何改變......我是說被告整體的經濟條件並沒有變得比較好。大律師,我沒說錯吧?」

「確實沒有,」公設辯護人只能據實回答。他曾主張凡妮塔有去找工作,但他沒有點出即使凡妮塔已經每天都清晨五點就爬起來,但扣掉找房子,上同等學力課、跟照顧孩子的時間之後,她剩不到多少時間可以求職。他也沒有指出作老闆的通常不會雇用自白曾犯下重罪的人。

「你說的不錯,」法官順著辯護人的話說。「而且老實講,除了看不出來被告的狀況有變好外,甚至就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事情而言,被告到處跑來跑去、搬來搬去,我還覺得她的處境有一點變差。」

法官說的這一大段,基本上的意思是:我們都同意你很窮、很害怕,所以才會犯下如此暴力根傷害人的行為,也同意如果妳能繼續在老鄉自助餐一周工作五天,無論是把空了的湯鍋倒滿、還是把被灑到地板上的冷凍優格給抹乾,我們今天就不用湊在這裡大眼瞪小眼了。搞不好你已經存夠了錢,搬到一間除過鉛又乾淨的公寓,出門時不會看到有人販毒、學區又很安全的鄰里。假以時日,妳甚至可以讓波波去接受癲癇治療,妳自己則可以去夜校接受護理訓練,圓自己長久以來的護士夢。誰知道呢,搞不好有朝一日,妳真的會以護士的身分在社會上生存,妳會有自己的護士帽、護士袍,各種配備都一應俱全。既然當上護士,妳自然可以讓孩子過起完全不同的童年,不用像妳一樣得忍受酥餅給你的人生。果真如此,妳就能抬頭挺胸走在這個冰冷的城市,甚至終於覺得自己有點價值,覺得自己可以找個男人,他不光是給你把槍讓妳去搶,而是真的語你苦樂共享。或至少妳能找個不會把妳的門給打破、也不會當著你的小孩面打妳的男人。運氣好一點,妳可以找到一個工作穩定的對象。結婚時你們可以訂一間小教堂,然後坎達爾可以很有面子地挨著新郎,覃比可以穿上蓬蓬裙當花童,波波就負責咧嘴笑,並且腳步晃晃顛顛地遞上鑽戒,就像你曾夢想過的那樣。從那天起,妳的新郎會開口向人介紹妳是「我太太」。當然這些都是一場夢。現實是你的班表被砍了、妳家快要斷電了、妳跟妳的小孩就快被掃地出門,餐風露宿,就在此時,妳趁朋友拿槍指著別人的臉時,一把搶走了別人的錢包。如果說讓妳理智斷裂的是貧窮,那現在跟當時又有何不同?誰敢保證同樣的流程不會重新來過?案發時你窮,現在難道就不窮?'大家都清楚問題的根源,我們在這法庭上天天都看見;但法院就是法院,法院不是慈善機關、不是就業輔導處,也不是密爾瓦基市的住房管理局。違法亂紀我們或許沒辦法根除,但至少也得盡可能斬草。(349-350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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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引用這一大段文字,是因為這一大段文字點醒了我。

 

當我們面對貧窮時,不也是這樣想的嗎?

 

窮?那就去找個工作。

 

驅離?那就去找個工作。

 

好像只要當事人願意好好工作,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。

 

可是,這本書裡的故事反而告訴我們,很多時候貧窮、驅離與工作不是一個線性的關係,而是一張網。

 

我們以為被驅離是因為貧窮,或者被驅離是因為沒有工作,可是也或許可以說,貧窮就是因為被驅離,沒有工作就是因為被驅離。對於窮人來說,問題不會是一個一個來,而是一環扣著一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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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被驅離,必須付費將家具放到倉庫裡,因為被驅離,必須花時間上法院、花時間找房子、花時間搬家,而這些可能會導致當事人無心工作或者丟了工作。到處搬家,或許會拉長通勤時間、失去通勤工具,小孩的托育或者學校也全部必須重新安排,這些事情全部都軋在一起,最後,當事人會發現,放棄一切隨波逐流會成為比較容易的那一條路。

 

 

這或許也是為甚麼,我們在本書看到的大部分故事,都越來越糟,只有非常一兩個案例「變好」,並且脫離這種生活。

 

 

護士史考特之所以能夠成為少數那一兩個案例當中的一個,是他終於放下一切自尊心,打電話給他親生母親求助,而他媽媽幫他支付了藥物成癮治療團體的費用。他從按時出席治療團體,在附近找到一間公宅,在公宅幫忙,然後公宅雇用他並幫他申請補助,讓他能大幅減少房租負擔,終於能克服藥癮,存夠錢去重新認證了護士專業,然後「回歸正軌」,而史考特的故事說明了真的「幫得上忙」的穩定支持有多重要(在大部分的故事裡人際關係都是互相拖後腿),更是說明了穩定的居所對於一個人的振作有多重要--如果你常常要擔心自己付不出房租、沒有電力沒辦法煮飯也沒有暖氣、沒辦法洗上熱水澡、常常搬家、通勤時間長、車子常拋錨......你怎麼有辦法安心工作?

 

戴斯蒙以一本非虛構寫作的社會科學書籍,證明了驅離會讓人失業、驅離會讓人犯罪、驅離會讓人墮落(毒癮、藥癮、賣淫),也因此,論證了居住正義的重要性,可以說是相關主題中的扛鼎之作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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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周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