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督開講

我問桂梅說：「你們不能一起做嗎？」Ｂ說：「不行啊，人家就是今天就要。而且她下班了。」而且她下班了？哭一哭，把工作丟給下屬加班完成，然後她就下班了？剛好的是，Ｂ主管也是一個亮眼的職業婦女，桂梅有點羨慕又有點無奈地說：「唉，她們就是公主啊。」

一般來說，當對話裡出現「公主」兩個字，頻率最高的，應該是在討論男女感情世界時，會有騎士與公主的分工，而騎士們會把滿足公主們的需要當做「最重要的小事」，半夜想吃宵夜時，有限時專送，扭不開寶特瓶蓋（或者不想傷害自己的指甲）時，有人肉開罐器，出門或回家時，不需要擠在擁擠的交通工具上，不用提早出門，有專屬司機。聽到類似這樣的故事時，我們會評論說：「你養了一個公主。」

但，有趣的是，在這兩個故事裡，每個人物都是女生，即便如此，淑卿與桂梅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去「服侍」公主，而承擔起不屬於他們的任務與責任。一邊幫公主們擦屁股，一邊不開心，一邊又不好意思抱怨，因為是自己主動地去承擔起這些工作的，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開心什麼，只能無奈地嘆嘆氣，像個老媽子一樣說一聲：「沒辦法，公主就是這樣。」

公主就是這樣？是哪樣？

每個女孩小的時候都看過、聽過、接觸過公主故事，我們都曾幻想自己會是那個亮麗的主角，有自己的城堡，有一天能遇到自己的騎士。可是，在故事裡，公主從來是不做事的，公主之所以亮麗突出，因為有僕人們幫他們完成了那些不美好的事務。台灣社會哪有真正的貴族公主？有的只是資本主義社會裡的貴婦，那也是大量的經濟資本換取來的不做事的自由。而大部分看著公主卡通長大，在家裡被嬌貴捧著的少女們，出了社會，怎麼可能有不弄髒手腳的時候？奇怪的是，還真會總會有男男女女們，甘願去照顧公主。

如果我們說，在異性戀文化劇本下，男人們被教導得要好好地在婚前服侍公主，才能脫穎而出，拔得頭籌，讓公主有機會成為老婆，成為父權社會裡的異性戀劇本中，專屬於男性的獎賞，那麼，那些心甘情願服侍公主們的女人呢？她們又是為了什麼？

淑卿心裡不愉快，但還是幫Ａ同事擔起工作，並維持表面的友善，只在姐妹們私底下的聚會時，抱怨兩句Ａ給她添的麻煩。桂梅則是連不愉快也沒有，好像很習以為常地，主動提議並承擔起Ｂ主管的業務。淑卿跟桂梅其實都可以不用這麼做的，但是，當我問淑卿：「Ａ請假，妳也可以合法請假啊。」淑卿會說：「請假的話，同事必須擔起我的工作，我們不要給別人添麻煩。」我問桂梅：「妳不主動請纓幫忙難道不行嗎？為什麼一定要幫她做？」桂梅會說：「可是業務的期限就在今天啊，她哭著說自己不會做，我不做的話，這個業務就會開天窗啊。」結果，淑卿跟桂梅的成熟表現，竟讓自己變得像不成熟公主們的女僕一般，一次又一次地幫公主們完成本應屬於她們的挑戰與任務。

如果我們已經意識到，在異性戀劇本裡，騎士與公主的分工並不合理，我們會對男士們呼籲：「不要再養公主了！」那麼，也許我們現在也可以開始對女士們做出同樣的呼籲：「不要再養公主/王子了！」

幫孩子、同事或丈夫做得太多，甚至幫他們完成他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，只是剝奪了對方成長的機會，無論他們的年紀到了哪裡，他們將永遠處於一個不成熟的少女/少年心態。除此之外，還會讓自己活得像個女僕！公主/王子們是不會感謝僕人的，我們又何必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