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督開講

今天認識一個很有趣的大學生，她現在正在為社會系轉學考而努力，平時也幫網路媒體與社區報進行文字工作。我們談到年輕人面對的嚴峻情況，她問我說：「妳剛剛說到年輕人的問題，我第一個想到的，就是現在很多朋友找工作，發現她們有的，像是證照，企業不需要。可是她們現在也不可能去找一份打工的工作，怎麼跟父母交代。」我們聊到企業的實習機會，又一起批判了企業界藉由實習的名義丟出正職員工的工作，用這樣的方式招募免洗勞動力，卻不願意提供新的全職工作機會，並好好地培養自己的員工。

        目前的台灣社會出現一個很弔詭的現象，企業哀嘆「產學脫軌」[1]，徵不到人，大學新鮮人卻畢業即失業，30歲以下失業率居高不下[2]。難道是新鮮人缺乏競爭力嗎？不，曾嬿芬教授在〈低工資與台灣人才流失的困境〉一文中提出證據證明「我們的教育體系可以培養出世界上最好的人力素質」，但薪資卻大幅落後[3]。彭明輝教授重砲轟擊，台灣人才優秀，但「老闆們沒辦法給這些人合適的舞台。一個只講究降低成本與政府補貼，而不講究技術升級與開拓海外市場的公司，庸才與佞臣遠比人才好用，人才當然只有外流一路。[4]」

        不論彭教授對於企業的抨擊正確與否，如果秉持著人性本善與長期經營的預設，總是有企業願意培養人才的。以前有人說，台灣的年輕人吃不了苦，[5]大量外跑澳洲打工度假的年輕勞動力，已經用她們的體力勞動與吃苦耐勞駁斥了這樣的說法。[6]

        如果年輕人吃苦耐勞、有實力，卻找不到工作，如果企業需要「人才」，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？所謂的「產學脫軌」到底是什麼意思？

        我常覺得，找工作投履歷就好像申請大學寫自傳一樣，看看學生們寫的自傳，就能想像勞動力市場會收到的履歷信件了。學生們空焦慮，準備許多證照，重金補習全民英檢、多益，可是這些能力，不一定是這份工作所需要的。曾看過碩班同學申請雜誌工作的自傳，花了大幅篇幅介紹自己的爸爸媽媽，又說自己的夢想是成為麵包師，想當然耳，這樣的自傳很難得到青睞。難道這位同學的能力不好嗎？錯了，她現在已經是雜誌社獨當一面的記者了，她在學期間常常主辦各種交流活動，也常一只背包勇敢出國，管理組織能力與英文溝通能力強。這樣一個人才，出社會第一年，找工作都多方碰壁，待業半年，更別提其他學生了。

她勝任一個記者的能力，依靠許多過去的栽培，這些栽培絕對是我們的教育體制可以給予的，可是這些能力，在一開始找工作的時候，卻沒有被好好地突顯。簡單地說，空有實力，卻不懂得如何推銷自己，或者，用「產學脫軌」的語言來說，就是學生「不知道」我們的業界要的是什麼，所以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方法來吸引企業主的青睞。要解決這樣的困難，絕不是扭轉學校的教育，讓大學教育更應用，更商業化，因為大學絕對不是職業訓練所[7]，而是要增加企業與學校合作的機會，讓學生有更多的機會能接觸到業界，打破學生就是用功讀書的傳統想像，降低學校生活與「出社會」的落差。

        今天認識的賴同學，過去在美國讀書，對話的時候落落大方，輕鬆不做作，跟一般大學生面對社會人士會展現出來的唯唯諾諾呈現對比。台灣的學生，過去的受教育過程中，並沒有被鼓勵表達自己的意見，或推銷自己的看法，我們總是在盡力符合別人對我們的要求，考了許多的證照，補了許多習，以為只要符合這些零零種種的要求，就可以成為一個企業青睞的人才。年輕人不是不懂得憂慮，缺乏遠見，年輕人早就做了許多的準備，只是很可惜，我們的學生可以獲得的業界資訊根本不夠，他們準備過度，卻缺乏策略，反而浪費了許多時間與精力。

        吳偉立曾在清大社會所的演講中說到，有時候我們努力想要培養各種各樣的實力，告訴業主我們不輸人，可是這樣的作法只能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普通的員工，反過來，提供一個跟別人不一樣，卻是業者缺乏的長處，才能把自己包裝成突出的人才。

        綜上所述，台灣真的有人才危機嗎？撇除太黑心只想要免洗勞動力的企業不談，撇除太菁英雄心壯志想去世界上闖闖看的頂尖人才不談，我認為，台灣有的不是人才危機，只是「媒合」危機。

        看到這裡，許多學子、老師、家長與人資們應該鬆了一口氣吧？人才危機難解決，媒合危機卻簡單多了！